与蛇

路边，等他出现，看一眼，也是安慰。

    我也病了，一天见不到他，就狂躁不安，我吐着芯子学女人讲话，疯一般的在泥地上打滚，浑身被荆棘扎的血淋漓，身上绚烂的花纹也擦破了，脏而凌乱，模糊一片，我不再美丽，我不再吃血红的浆果，更无心去追赶鸟兽，我再也不是这里的女王。

    一天，树上的虫子对我说，这不是病，这叫爱情。

    我爱他？我爱上了这个男人？

    这就是爱情吗？我欣喜若狂，爱情，这就是爱情！

    下雪了，今年的冬天来的特别早，雪里卷杂着大朵大朵硬梆梆的冰凌子，在森林里很少下这么大的雪。

    已经有三天没有见到他，我的身体逐渐僵硬，脑子也开始昏眩，我需要冬眠。

    咯喇咯喇，咯喇咯喇，咯喇咯喇，什么声音？

    有人踏着积雪朝我走过来，是他！

    血液瞬间涌上来，心脏原本已经停止了跳动，却不受控制的猛然蹦到胸口，身体也渐渐变得柔软，我咬着牙，终于不顾一切的冲出去，要在最后的意识还没消失前告诉他，一定要告诉他，我爱他。

    雪太大，纷纷扬扬，很快就掩住了我，所幸的是，他已经发现了我，并把我拾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可怜的小东西，都快冻僵了，”一双粗糙的大手拭去我头上的雪，他手上有一层粗硬的老茧，轻轻碰着我，瞬间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我的身体，不断的激荡着，撞击着“来，到我怀里暖和一下。”

    不行的，不可以，我有话要告诉你！我爱你，听到了吗？我爱你！

    眼前一黑，我掉进了一处温暖的所在。

    积聚起所有力量，我努力探出头，接近他，我一定告诉他。

    前面是什么？那是什么？

    他行走的路上，不远处就是一个巨大的土坑，几天前猎人们为了捕猎才挖出来的，已经覆着厚厚的一层雪，坑底埋着寸许长的铁签子，现在什么都看不见。

    危险！求求你，不要再走了！

    我在他怀里挣扎着，努力想发出示警声，可是，没有用的，他听不到。

    我徒劳的嘶鸣，徒劳的唤他，他一步一步朝陷阱走过去。

    危险！危险！

    好舒服呵，男人的体温热乎乎的扑打在我脸上，温暖着，就象是春天的森林，充满冰雪消融后的气息，我依恋的望着，他一张近在咫尺的脸，贪婪的一嗅再嗅，拼命撰取他身上的味道，男人胸口的气息迅速罩过来，温热而清新的味道呵，我的僵直慢慢有了反应。

    再看一眼吧，最后一眼吧，我努力记住今天，我曾躺在这个男人的怀抱。

    “啊！”他低呼着，一把拽住我，狠狠甩进草丛“你咬我！”

    不，我没有，我没有，我已经收起了锋利的毒牙。

    终于，他在陷阱前一步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我顺势躲进草丛，透过枯败的草笼，望着这个男人，他跟过来寻了一会，找不到我，恨恨的跺脚，转身上路：“还好是最后一次抓药，以后再也不走这条路。”

    声音就在头顶，我却听的不甚清楚，远处似乎有雷声传来，在耳边轰轰作响，一定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迸裂了，很痛，身体瞬间恢复了僵直和寒冷。

    蛇的心是硬的，血是凉的，那不是我心碎的声音。

    整整一天，雪一直在下，而且越来越大。

    我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景象，天地象一个巨大的雪球，什么都看不清楚，一切都象宇宙混沌初开的时候，我守在森林里，静静的数着雪花从眼前飘过，一片，两片，三片，四片木然的覆进雪地，血液逐渐变冷，心里再没有动静，身体拉长而僵直，一切又回到最初的状态。

    周围的动物也不再怕我，他们离我越来越近，我努力想看清楚它们，却模糊了。

    我没有转身的力气，没有游戏的兴趣，任由身上停满枯叶和飞鸟，无力再去追逐。

    我什么都记不起来。

    也许，我爱过一个人，一个男人。

    或者明年，或者后年，再明年，再后年，他还会出现，我固执的相信，这是信仰，无关爱情。

    今年是我生命中度过的第几个冬天，已经记不清了。